我二十岁那年

我已经不很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到底是在家中整理着去德国的出发行囊还是已经到达地球另半边的德国的宿处了。除非去很仔细地去回想,静下心将自己重新置于去彼年此时的时间线上,才能很费劲的衔接起林林总总的往事。就像看着卖手链的老太太带着厚眼镜将木桌上的塑料小珠子一颗一颗传入细细丝线一样。

既然不是给孤寂星球写游玩攻略什么的,仅凭借着手头仅剩的照片和已不甚清楚的一年前的记忆肆意发挥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所留下的应该是更加纯粹且更为有味的了。

有一个问题自己一直没有想通,到底是这次赴欧的旅途于我而言如此特殊呢,还是仅仅因为自己五次三番的心理暗示和强化才让其变得如此特殊。带着这个疑问去问那些固自困扰在爱情中的人应该能有感同身受,举例初恋,也许本身这个故事真是再平常不过得即便是放在自身也很难明确指出它在整一生或即便是短短数年中的多少影响,但于心不甘,比如好歹这也算是“初”恋什么的吧。

但无论如何,特殊终归是特殊。那十天的“纯粹的自由”的幸福感,或至少是快乐感也是无法忘怀的。如是说来,我的不快乐感也的确大抵来自于这般那般的不自由——形形色色的压力与桎梏。

整整一个学期的奔忙操劳因为一些小插曲总有点让人不欢而散的感觉。早起——洗漱——图书馆——教室——图书馆——洗漱——睡觉,周而复始的简单如果再少一点急躁生活就能趋于平静而日臻完美。然后终于对近三年来所学知识开始有蓦然回首之势:在大一学罢的数理化基础结束之后的各色专业课将一台计算机从软件编译和数据分析表层深入至软硬件接口中的汇编语言再至〇一信号,再由此探究处理微电子信号的三极管和集成电路的工作原理、输入输出信号的动态变化,直到这些半导体的物理性质和构成。能够感叹一句:世界真奇妙!的确心满意足。

生日且过,收到一句:毋失闲逸,勿忘花期。倏的整个儿的为之一颤。尔后真诚感激各种祝福和礼物,祝大家幸福美好。那支红黑Lamy Joy钢笔自然帅气,握着钢笔的触感与指尖接触键盘的触感都别有风味。配上厚重的Merriam-Webster大词典,明年是英语年吧。笑。

标题取自史铁生《我二十一岁那年》,他生日的第二天就开始了漫漫病痛生涯,文章写于其十九年之后,很是感怀。

暂止于此,贴歌一首:范玮琪《最初的梦想》。果然落俗,这首歌通宵比梁静茹的《不想睡》效果好;另,诚荐林海——《城南旧事》专辑,和萤火虫——《山居岁月》专辑。

提前怀旧

提前怀旧是《万象》杂志里一个栏目的名字,近几期《万象》里都有都用上千把来个字介绍某一“吃”的林林总总之文,一看便觉是四十岁左右生活称得上滋润、日子过得也算是有点闲适之人所写,不然怎能有心思费笔墨于斯?倒是我这样二十岁出头的小儿也看得颇有滋味,挺自觉着奇怪。前段时间看那篇关于虾爆鳝面的文章,联想小时候绝不吃黄鳝的各种抵触,说是黄鳝有怪味、吃到嘴里麻麻的,长着又一副龌龊样,尔后这篇文章一说,却又怀念起从未尝试过的家乡的虾爆鳝面了。终归是思乡情怀的酸味被这文章一带一带的就起来了。这期的文章所描的“德国咸猪手”又果断把我还未积灰的去年寒假食遍各种德国猪手的记忆放在怀旧一栏里。

列在书柜上的杂志常常改变。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看《读书》,终敌不过太浓的学究气,每每拿起读罢三五篇文章便垂头丧气地放下自叹才疏学浅。后来买《书城》、《读库》。大抵这类书还是需要深度数圆眼镜或长袍或长衫一类风格才搭调。而《万象》更算得上是给遗老遗少把玩侍弄之物,不知道我是遗老还是遗少。

某种所谓理想化的生活方式之一便是下午喝茶在躺椅上读报看书,也曾与人抒发过在龙井等稍有雅兴的地方聚而喝茶打一天扑克的想法,比起少时大字躺于草坪夜观星象日看风云之势,也不光是身子骨吃不消了。果然老矣!

平时聚餐时闲聊,大家兴致说起高中初中趣事,外加近两年大学零星琐事自然不能算怀旧,不过加上“提前”二字就颇为合适了。前路迷茫,好歹也有了十余年的经历,于社会所迫倒不如一同规避在“集体回忆”的墙角,将自己融进时代潮流打消掉多少寂寞疏离感不也挺好。这应该是所谓提前怀旧的精粹吧。

前几日的节日氛围自然浓厚,1111这样的节日也基本只专属大学生。扭过身看着自己来路笑笑说当年真是好傻啊,然后将此作伙茶余饭后的闲话,便把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就好像听“糖蒜广播”,几个不算太年轻的年轻人放着好些过气的定格为经典的流行歌曲然后海扯胡侃。说者大为满足,听者也畅快淋漓,说完听完,大家再从墙角走出来,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各自创造着未来的怀旧。

我们回不去了

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半生缘》

听到广播一则散文——《我们回不去了》。文章以一个房子拆除的故事引出,又恰好家中正是准备搬家,不免有些浮想。

小时候住在小学对面,四五年级的时候家里要搬,学校也要重建。于是整个生活圈子都向城北偏移了一段,住在原本从未造访的城北,学校则搬迁得更偏了。这段拆迁的日子随着新校舍在原址的落成很快结束,过后我也搬回了小学附近的新家,然后一住至今。

乔迁很伤情,房屋是住久了才会留下感情的,每一处久留过的地方就像是一个记忆的宝瓶,总是不忍割舍,若是因为旧址轮上被拆除的命运则更甚。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文章中是拍手称快的,这大抵也是因为雷峰塔是“关”着一个人,而不是“住”着一个人。论住所,除了监牢没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被销毁的,所以建筑师在拆除了一处建筑后新修的建筑上,总不自觉带点过去的影子,纹饰、造型,或屋檐、门厅,当地的居民也能多少生出一点恍如隔世之情,可真的就能回归吗。

广播的文章中提到了小飞侠:彼得潘长大以后,早已忘记了怎么飞行,但为了救出他的伙伴和惩罚恶棍,他不得不重新想起过去是怎么飞行的。不愧是主人公,小飞侠自然能够回想起飞行的技巧让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可他还能再一次忘记飞行,重新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么,若是他已忘记不了飞行,他还能再生活在他自己的现实的世界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么。

作为80后的尾,所留给我的回忆不过是小伙伴、红领巾、游戏机、课本还有考试,有时候又多想回到过去,回到很多很多故事发生的原点,但真的能回归吗。又有多少失败的回归让自己停留在过去的虚诞的幻觉中,又有多少不完整的回归让灵魂游走在现实与过去的路程中迷失方向。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原来住的地方,去回忆与忘却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交接的时间段中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