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在高中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极为珍重且感激高中这三年时光——无论是周围同学、老师对我的影响,还是自身的成长。而在毕业两年半后的现在看来,诸多起伏曲折的感情都已平复,而最需要感谢的还是当初语文学习的那段时光。如今想来,即使当初以如此简单直接的高考功利为目的,但无论就其实质的语言运用的掌握还是随之带来的修养的提高或价值观的塑造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迹。虽然当时所揣有的对大学生活的诸多期冀和诉求,如今都多少分崩离析了。

我一直在思考自身成长变化的缘由。事实上在这六年中自卑和自负两种截然相斥的心态一直伴随着我,直至今日愈演愈烈。与其说我继承了母亲的特质,倒不如说是母亲在不断影响着我。母亲在家中有主导地位,却主持着她的胆小、保守和卑怯。这使我手脚被无形力量牢牢束缚起来,尤是我这样一个既无过人天资也无他人不及之才能的人。同时,母亲对自己的过分自信让她认为只要一切依其所预想则万无一失,而相应所伴随的牺牲皆是理所应当的付出。至此,我已无退路——我站在一条预设的道路上向前走,失败,便是自己未能付出牺牲的下场。

我大可以把这一切归因于社会,是当下形势所迫,也是母亲作为一个读书人的目光和视角所决定的。而我也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不,不是欣然,更是不得不。因为自己的怯懦,我自然绝不可能迈出现在脚下的路,我甚至没有勇气去抗争,抗争一些我自认为属于所谓青春的权力,而在失败过后将周围的一切都生硬的归于应牺牲而没有牺牲的行列。我输不起,母亲给与了我过剩的爱,她认为我是最好的,期望我达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我却在她设定一个又一个目标的同时,一次又一次的让其失望,最终妥协。在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千万遍之后,我终于再难相信,或是害怕去相信母亲对我的肯定以至不敢区分其和妥协的区别。我输不起,但我注定是输的,但我还在垂死挣扎,挣扎着死的好看一点,这是去寻求优越感吗,不过是为自卑打入的一剂自负的认为很有效的镇痛药罢了。

不知何时设定的这样一条对成功的定义:未来能参加同学会。这条定义无论从物质上还是从精神上都做了太高的标准,却又是基于最主流最庸俗的社会横向比较的价值观之上。我不知道一个人如何不与他人进行比较而定义成功二字,如果单是以满足于自身现状为标准,未免略显精神胜利了。回想高中,尚是没有对于成功的定义的,但如果是当初的自己看到现在自己单纯到只为了逃离第三世界而逃离第三世界,多是也就一番苦笑吧。

沿途至今,我一直在追逐所谓的自由,也一边努力把自己伪装成知识和文化的卫道士,却最终还是沦陷在探求“意义”的不归之路上。正如我回头之前码的这么多字的意义何在,我找不到。它们不可能对我继续下去的生活有任何改变,我也不会因为它们或多或少改变自己,如果有一点那就算是最上上的意义了,如果没有呢。我只能将一切子虚乌有的意义抛至一边,把余下那些既定和即成的事实作为无需任何理由的恒真命题,毫无理由的向前走。

2月本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事想做,可我还是一个胆小鬼。

我二十岁那年

我已经不很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到底是在家中整理着去德国的出发行囊还是已经到达地球另半边的德国的宿处了。除非去很仔细地去回想,静下心将自己重新置于去彼年此时的时间线上,才能很费劲的衔接起林林总总的往事。就像看着卖手链的老太太带着厚眼镜将木桌上的塑料小珠子一颗一颗传入细细丝线一样。

既然不是给孤寂星球写游玩攻略什么的,仅凭借着手头仅剩的照片和已不甚清楚的一年前的记忆肆意发挥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所留下的应该是更加纯粹且更为有味的了。

有一个问题自己一直没有想通,到底是这次赴欧的旅途于我而言如此特殊呢,还是仅仅因为自己五次三番的心理暗示和强化才让其变得如此特殊。带着这个疑问去问那些固自困扰在爱情中的人应该能有感同身受,举例初恋,也许本身这个故事真是再平常不过得即便是放在自身也很难明确指出它在整一生或即便是短短数年中的多少影响,但于心不甘,比如好歹这也算是“初”恋什么的吧。

但无论如何,特殊终归是特殊。那十天的“纯粹的自由”的幸福感,或至少是快乐感也是无法忘怀的。如是说来,我的不快乐感也的确大抵来自于这般那般的不自由——形形色色的压力与桎梏。

整整一个学期的奔忙操劳因为一些小插曲总有点让人不欢而散的感觉。早起——洗漱——图书馆——教室——图书馆——洗漱——睡觉,周而复始的简单如果再少一点急躁生活就能趋于平静而日臻完美。然后终于对近三年来所学知识开始有蓦然回首之势:在大一学罢的数理化基础结束之后的各色专业课将一台计算机从软件编译和数据分析表层深入至软硬件接口中的汇编语言再至〇一信号,再由此探究处理微电子信号的三极管和集成电路的工作原理、输入输出信号的动态变化,直到这些半导体的物理性质和构成。能够感叹一句:世界真奇妙!的确心满意足。

生日且过,收到一句:毋失闲逸,勿忘花期。倏的整个儿的为之一颤。尔后真诚感激各种祝福和礼物,祝大家幸福美好。那支红黑Lamy Joy钢笔自然帅气,握着钢笔的触感与指尖接触键盘的触感都别有风味。配上厚重的Merriam-Webster大词典,明年是英语年吧。笑。

标题取自史铁生《我二十一岁那年》,他生日的第二天就开始了漫漫病痛生涯,文章写于其十九年之后,很是感怀。

暂止于此,贴歌一首:范玮琪《最初的梦想》。果然落俗,这首歌通宵比梁静茹的《不想睡》效果好;另,诚荐林海——《城南旧事》专辑,和萤火虫——《山居岁月》专辑。

提前怀旧

提前怀旧是《万象》杂志里一个栏目的名字,近几期《万象》里都有都用上千把来个字介绍某一“吃”的林林总总之文,一看便觉是四十岁左右生活称得上滋润、日子过得也算是有点闲适之人所写,不然怎能有心思费笔墨于斯?倒是我这样二十岁出头的小儿也看得颇有滋味,挺自觉着奇怪。前段时间看那篇关于虾爆鳝面的文章,联想小时候绝不吃黄鳝的各种抵触,说是黄鳝有怪味、吃到嘴里麻麻的,长着又一副龌龊样,尔后这篇文章一说,却又怀念起从未尝试过的家乡的虾爆鳝面了。终归是思乡情怀的酸味被这文章一带一带的就起来了。这期的文章所描的“德国咸猪手”又果断把我还未积灰的去年寒假食遍各种德国猪手的记忆放在怀旧一栏里。

列在书柜上的杂志常常改变。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看《读书》,终敌不过太浓的学究气,每每拿起读罢三五篇文章便垂头丧气地放下自叹才疏学浅。后来买《书城》、《读库》。大抵这类书还是需要深度数圆眼镜或长袍或长衫一类风格才搭调。而《万象》更算得上是给遗老遗少把玩侍弄之物,不知道我是遗老还是遗少。

某种所谓理想化的生活方式之一便是下午喝茶在躺椅上读报看书,也曾与人抒发过在龙井等稍有雅兴的地方聚而喝茶打一天扑克的想法,比起少时大字躺于草坪夜观星象日看风云之势,也不光是身子骨吃不消了。果然老矣!

平时聚餐时闲聊,大家兴致说起高中初中趣事,外加近两年大学零星琐事自然不能算怀旧,不过加上“提前”二字就颇为合适了。前路迷茫,好歹也有了十余年的经历,于社会所迫倒不如一同规避在“集体回忆”的墙角,将自己融进时代潮流打消掉多少寂寞疏离感不也挺好。这应该是所谓提前怀旧的精粹吧。

前几日的节日氛围自然浓厚,1111这样的节日也基本只专属大学生。扭过身看着自己来路笑笑说当年真是好傻啊,然后将此作伙茶余饭后的闲话,便把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就好像听“糖蒜广播”,几个不算太年轻的年轻人放着好些过气的定格为经典的流行歌曲然后海扯胡侃。说者大为满足,听者也畅快淋漓,说完听完,大家再从墙角走出来,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各自创造着未来的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