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杂记

人就是这样,在注视着身旁事物的周而复始中感叹老去。钟表指针一圈圈绕着又回到最初的位置;月亮圆了缺了,缺了又圆了;桃花梨花桂花梅花香了又香,谢了又谢;正月初一、元宵、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阳、腊八,然后又是除夕,又是新的一年。可是生命不可逆,生活不能回转,每个岁数的生日都只能过一次。于是乎感怀的感怀,伤时的伤时,惜古怀金的惜古怀金,醉生梦死的醉生梦死。若是今年落得个世界末日方还有趣,往日犯下的错积下的罪责造的孽全都一笔勾销,七十亿人共赴极乐,今年也就图个穷开心倒也是值。只怕既定时辰一过,却日子照常,太阳照升,海水涨落,山风乎张,一想得旧账还要还积怨不能散,心头就又一抽眉头再一紧,叹道“也罢,将就着过呗”。眨眼间又是一晃就又是一年了。年轻人,最怕的就是正值青春年少的碌碌。

许久未书写,有些糟践了笔墨。闲暇的日子听着哼着时下流行的小曲儿就过去了。在KTV里唱着的时候心情也颇是欢畅,有种百余年前背诵古诗的感觉。大抵都是文字游戏,用以抒情,当年的诗词曲赋和如今的流行乐差不多,当然现在更雅俗共赏了。许多歌歌词写得甚好,若是有类似的命题半命题作文自己絮絮叨叨写一大堆废话还远不如那朗朗上口又能哼成小曲的歌词,什么情啊爱啊痛啊恨啊一股脑儿都混杂其中,简直是味道好极了。所以黔驴如我者,和罗曼蒂克无缘,睡前发发牢骚是也。

前段时日反常的去了好几次影院,电影都是大白话,质量参差但真正内涵见不得许多,有人对春晚微词,说是受众给Intellectually Challenged的人,电影亦如此,不过是娱乐方面可能做得更好些罢了。捡了部早先时候下的动漫看看,《未来日记》,很纯的“中二”风格,故事倒还有意思。主旨大概是努力改变自己的未来要和心爱的人达成一个Happy End,看了才一半还不小心被剧透了。说起日记,没有毅力的同学们手中常常有很多本各式各样的记事本,翻开没几页记录过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后面就空白到底了。小时候老师要求写日记、周记,当时太小就只好记录流水账,后来长大了也是,纯粹是找一个可以碎烦的出口还不被别人说碎烦,再后来就自己也懒得碎烦了。

零碎的参加了几次同学会,见了些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许多人都在往外走,或者跑,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应该是对的,所以我也走。申请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了。不能不说没有Dream School,不过只要能有学校去就算Dream实现了。下半年也该是做一些准备工作,“玩”算在其中吧。买了本高中时期的游戏杂志,萌生着想买PSV的念头,盘算着压岁钱的多少,也不知道这想买的念头还是否一如初中高中时候那样单纯了。小学同学十年未见也都没大变,这该是该感谢人人网,周围似乎都有不少对人人网撮合的,笑。杭州城内好多想去的饭馆也都Mark了一下,然后海鲜吃饱,大餐吃饱,很满意。老师说,现在小孩子没原来聪明灵光,其实大学几年下来我觉得我也变笨了。想了一下,站在大桥上看海景,爬山散步什么的都是不错的回忆。数小时之前站在阳台上看眼前180°的烟花从层叠的楼宇中倏然窜出绽放,有人追逐长久,有人情愿短暂,其实都很美丽。爆竹声将人们心中的不安与害怕炸开去,又带着团团的祝愿袅袅升上去散开。

然后,马上就要春天了。

夜行

走在午夜的街上,入秋,我紧一紧披在身上的外衣,手插入口袋继续向前走着。夜很静,路上几无人影,车偶有呼啸而过。街边的店都紧锁着大门,一些玻璃橱窗深处透出微弱的光。广告灯箱一直亮着,光线稳定而均匀,仿佛自世界诞生以来这光就一直存在着,而世界则永远是黑夜。昼时柏油路积攒的热量在这时挥散开去,形成氤氲的雾气,让呼吸带着潮湿。忽有一人从街边奔突出来,提携着公文包赶上一辆的士,然后消失。转过街角,长长的道路铺向远方的灯火处——夜宵铺子还未收摊,三五人一桌,三五人一桌,喧哗吵闹的声音被湿润的空气吸收尽,就好像眼前所见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走近,地上满是狼藉,等待着清晨保洁人员的打理。空气没有记忆,不能像我述说不久前这里的人声鼎沸。红绿灯机械的变换着颜色,路灯尽责的照着脚下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土地,而光线则极力的向远方穿透。汽车驶过,往日刺眼的远光灯只从行道树施舍给的缝隙中吐出一道道粗细不一的光柱。地面变得潮湿,雾气愈发浓重。走进校园,两旁汽车安静的停着,车上满满都是水汽凝结在上的水珠,水珠越聚越大沿着汽车车窗滑落下来。就好像桑拿房里一个一个静坐着的洗浴的人,沉默,闭着双眼,任毛孔张开,汗珠爬满皮肤。汽车边站着三五个吸烟的人,也是沉默。万籁俱寂,脚下的鞋子和大地轻微的摩擦。雾气下沉更多了,上层的空气变得透明起来。植物也是,枝条叶片都潮湿着,待到清晨太阳升起前的降温就会变成一层薄霜吧。就好似燥热中的隐忍,冷汗。

生活是异乎平静的,平淡。不会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件。我们谈论着,有的,没的。一个个感情色彩的词汇都被时间过滤,最终变成中性的名词零散的被置弃在墙角,脑中的角落。

我极度的不自然的寂寞感,是什么原因。和陌生人的闲谈,和熟识者的寡言,逃避,重生是什么,不过是循环罢了,却被不真实的幻想所吸引。我不相信爱情麽,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内心的火欲爆裂出来,我以大声朗读压抑着,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我的朗读的声音通过颅骨内的传递以一种和传递给他人耳中不一样的方式传递给我自己,和曾经读此文章的人的声音在那些个特定的词汇,停顿,抑扬上出现共振,然后消散,又共振,然后和作者契合,分离,再契合。

同行的C和G闪烁迷离的笑像是掩饰着什么,我猜不透。

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近几日只是乘得短暂的假期得以回家,出行前购得杂志《天南》创刊号一期,随编者所引进入的“亚细亚故乡”专栏又重新让我低下头俯身去审视脚边的泥土了。说起泥土,又回想起北岛一文《纽约变奏》里的场景——“纽约人是不会想到地平线的,这事儿生来就和他们无关。如果我在加州的思维方式是横向的话,那么在这儿肯定是纵向的。”现在置身于繁华都市上层惴惴不安的一十二楼,走出阳台宛若漫步云端,却正如父母不经意提到家中再难寻桂花香了。
  
  杂志打开了一个入口,让读者再一次观看脚下这片土地,以开篇对大坝的议题抛出一连串问号,忙不迭的追逼斥责着读者的良心。好在编辑的善良,不仅用日本和泰国的纪实找回了人与大地的联系,还描摹出了“中国乡村建设者的群像”,给人以希望。
  
  当初在阅读阿兰达蒂·洛伊对印度政府和社会的对大坝的控诉之时,我正坐在高速驶回杭州的大巴上,公路两旁是长三角富庶的农村景象,较之当年巴黎境内的火车窗外的景象毫不逊色。但是我清楚车窗外的风物在百里千里之外便大相径庭,去年清明火车北上帝都之时便看着火车车窗外颜色由绿至黄绿最后逐渐一切都被蒙上一层厚重的土黄色。我没有进入过中国,一直在边缘的地方游走仿佛置身自己于高阁之上;我希望进入中国,走进一个更加真实的非加工过的“中国”。中国二字在我的脑中定义更偏向似黄土地上蒙着风尘的农人形象,一如”锄禾日当午“,中国的男子的形象;而江南,或整一南方疆域则大抵是中国女子形象的缩影。
  
  印度和中国相似之处很多,文中所提大坝——我已记不得文中涉及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水坝,都无外乎让我联想到三峡,联想到贾樟柯的《三峡好人》。文中的控诉通过这种自然而然的联想不断的晃动三峡大坝在我脑中的固有形象:新闻联播中兴奋的播报员和那些只留下背影的背井离乡的农人;大坝合拢时欢呼的工程师和黯然叹息的文人学者。这样的形象塑造无疑将大坝本身置于级贬的位置,显然有失公允,毕竟,未来如何还未成定数。但由大坝所见的并非人类妄图改造大自然的傲慢,而是人类离弃其生长伊始的根基和牵系才是真正令人悲哀的。
  
  小川绅介所言的“吃米的人”一说很是赞成。简单说来,“吃米”本身就告诉你你不是“流浪者”,这正是前些日子提到北岛在外漂泊自觉流浪若萍的原因吧。电视前端时候报道水稻杂交新的成果事宜,这里我没有任何贬低袁隆平教授的意思,只是时常会为土地本身担心:这一亩一亩的土地到底能被人类挤榨出多少价值。也许只有这些不懂得科学的感性的读书人才会幻想出一个又一个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国度,而真正愿意为之付诸于行动的那些乡建者才理应是我们这些抱怨牢骚满腹的所谓愤青学习的榜样和标杆吧。
  
  是的,那些只知发出怨艾国家、政党声音的年轻人自诩是高觉悟高文化的,却鲜有如梁鸿《行动在大地》一文中所涉及的任何一人的行动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大学至今未能有一次完整支教经历当是让我深感遗憾的。走近产出生命的大地,走近离此泥土最近的孩子们的周围,切身提供教育的支援和帮助,这些都是支教所能提供的最基本的体悟;但不止于此,也许只有起码三个月抑或半年一年的与大地生活在一起的经历才能让你明白你所做的并不是施舍、奉献或付出,而仅仅是那么微不足道的感恩和回报。乡建是要去扭转这个已略畸形的社会结构,重新在人们(无论是农人还是城市人)心中根植下大地的这个概念。我想这应该是乡建真正的目的所在。
  
  之后的四边文章仅读了前两篇回忆类散文。后面的小说就真不符合口味。这样的文艺类杂志在市面上愈来愈多了,倒也是件好事。